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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不记得有多久未曾静下心来细细重温这一部作品。前阵子为写一点东西,粗略地翻过。未料想,却又挑起了心中对它似已隐匿的情感。或许,唯有再为它写些什么,才能平静它在我心中激起的波漾。
提起了笔,迟迟没有落下。本是想找一个合适的词,能恰当地将它形容,却终究难以做到。便只好抛开了一切细枝末节,回想它曾给我带来的感受,这才发现,原来这部让我在笑声中读过的《鹿鼎记》,给我留下最深的印象,竟是与轻松格格不入的厚重。
就如那久已沉淀的历史,朦胧、悠远、神秘,而又因此有着无限味趣和难以抗拒的吸引力。我想《鹿鼎》一书的魅力,就在这里。
当韦小宝怀着对义气的崇拜初出江湖时,没有人能想像到他今后的命运。一切似乎都显得太过不可思议,然而金庸却告诉我们,在那样一个不合理的社会,韦小宝的事迹其实合理。我也见过太多太多的人发问:韦小宝在历史上是否实有其人?在此,我不得不佩服金老那架空历史、以假乱真的功力。
历来对《鹿鼎记》的争议,都集中在喜剧与悲情、搞笑与讽刺两大观点的对立上。而对韦小宝这个人物的争议,甚至是批判也是从来就有。
就我所知,最先站出来为韦小宝和《鹿鼎记》说话的是倪匡。他在谈《鹿鼎记》时说“《鹿鼎记》中有各种各样的赌,参赌者有输有赢。”而在其后揭盅时,却发现大多数人是输家。这或许可以理解为,这部书里承载了太多悲剧。但他同时又说,韦小宝是自由自在的典型。这似又可以看成,韦小宝的故事应该是快乐的。如此看来,倪匡先生似乎并未在悲与喜之间作出一个明确的选择。
真正将韦小宝是一个悲剧这观点发扬光大的,应是孔庆东。这却并非是因为他对《鹿鼎记》的理解有多透彻。只是由于《百家讲坛》栏目为他提供了一个宣扬自己观点的平台,并接近大众。其实,只要看过严家炎、陈墨等所著评析金庸小说的文章,就能知道孔副教授在讲金庸小说时所提出的观点几乎诠释承袭了他们的。
孔副教授谈《鹿鼎记》一文的标题是《小宝的眼泪》。单此就可以看出他的立场是在哪个观点上。遗憾的是,过犹不及。孔副教授那篇文章,偏偏悲得过了头了。
无论《鹿鼎记》一书风格是喜是悲,韦小宝在大多数时候都应该是快乐的。所谓“小宝的眼泪”,不过是作为看客的我们将自己的思想强行代入到小宝的身上。这样不合理,也不公平。
对于《鹿鼎记》的批判性,我看到的也更多是作者的无奈与哀叹。这或许便是我认为《鹿鼎》之悲的由来吧。它给我是感觉是,每一件事、每一个人的背后,都似隐藏着什么。各自都有其不为人知以及需要面对的现实与无奈。而那可怕的现实又如一粒粒豹胎易筋丸一般深深种在每一个人心里,能压得你变形。并且没有解药。
就连韦小宝也不例外。他看似自由自在,在不同所属的势力中快乐地往来。其实却处处被束缚住,几乎没有丝毫的选择余地。这束缚又正是由他身上最大的亮点——义气造成的。这是他一生中最大的矛盾,他的悲也悲在这里。然而这一悲,仍是我的感觉。韦小宝是能感受到这一束缚的,但他是否会认为其悲?不知道。那么,有什么能让韦小宝确实感受到悲切的么?有——那好似父亲的师父之死。但除此之外呢?或许与小玄子之间的友谊,会留下淡淡的哀伤、永远的遗憾。但在过了那一个时候,他又能跳过这一遗憾,去享受新的明天。
我似乎可以这样说。韦小宝离开的原因是悲,这悲从某个时段开始就有了,只是隐藏的很深,却终有爆发的倚天。而在他离开之后,这悲或许仍在,却隐藏的更深,甚至很少会被触及,并且永远不会爆发。如此看来,这一悲似乎已可以忽略。
浮在表面的,永远是快乐。
在第一章中,金老就对此书作了释名——逐鹿问鼎。兴亡天下便是此书最大的主题。而这部书之悲,正悲在这一主题最后所得出的结果。兴亡成败,康熙赢了,陈近南输了。单就这两个代表人物也不难看出他们背后所代表的势力。
康熙代表的是利;陈近南代表的是义。最后,是利益集团战胜了义气组织。这是讥讽,更是悲歌。为英雄而悲,为侠士而歌。
讽刺。是用韦小宝身上的优点(讲义气)评击了义气集团——天地会内部出现的毛病。是用韦小宝身上的缺点(贪利益)讥嘲了利益集团——清王朝内部出现的腐朽。更进一步的说,以韦小宝与康熙的如此交情,并有重利引诱,都未曾动摇过不帮康熙对付天地会的信念;而以韦小宝如此义气,却最终仍放弃康熙而去。
韦小宝的一帆风顺与善终,英雄的穷途末路与悲惨。应该可以说是由当时社会的大背景所决定的合理现象。韦小宝不会武功,但八面玲珑、处处讨好,而英雄如陈近南,却死得如此不值。当然,不值的只是陈近南的死。试想,以韦小宝如此人物,都能受陈近南的莫大影响。他的一生,可能是白活的么?绝不会!
其实就韦小宝之快乐,也有点儿讽刺的意味在里面。在这一点上,我认为最适用的还是张纪中常说的那句——“温柔地批判”。在悲与喜的抉择上,新版《鹿鼎记》也为这部书下了一个近于完美的定义。
写到这里,我忍不住想放歌一首,来表现我此刻的心情。“但我不能放歌”,“悄悄是别离的笙箫”,但这也与我无碍。有碍是此文的篇幅。但既已有此念,总不能生生将它憋回去。就简单地唱他两句,谨表我心。
“而我已经分不清
你是喜剧
还是错过的悲剧”(注:词中之“你”是指《鹿鼎记》一书,请勿联想,谢谢合作。)
《鹿鼎记》一书,有很大的现实性。但这并不代表它的内容中就没有理想状态的存在。其实,就此书的现实性而言,也有人提出了质疑。主要表现为,作者似乎为了突出韦小宝的聪明机敏(或为使其屡屡化险为夷),降低了其他角色的智商。更有甚者言道:全书就韦小宝一个智商正常的人。而我却认为,这恰恰是《鹿鼎记》中最具现实之处。要知韦小宝能屡屡化险为夷,并非是靠了他的智商有多高和他本人有多聪明,而是他总能使自己处于一个相对清醒的位置,以便能比较准确的看到别人的弱点(其实这并非主动地有意而为之)。而这一点并非是不现实的,其又正好是《鹿鼎记》中最具现实之处的中心店。原因无他,韦小宝之所以能总处于一个相对清醒的位置,是由于他有自知之明;而他总能比较准确的看到别人的弱点,却是由于他自身也具有这些缺点,并能将之推广罢了。
名与利,忠与义,爱与恨,敬与畏……这些存于别人身上的特点,在某种情况下,都能化为于自己有利的武器。欲望愈强,弱点愈大。而在这充斥着欲望的社会里周旋的韦小宝却没有什么远大抱负和理想,并懂得见好就收,“自然也是大赢家”(倪匡语)。
有人言道,《鹿鼎记》相当于一部厚黑学教材。这种说法还是有道理的。
就理想状态而言,主要指的是小说中的一系列巧合。韦小宝的成功虽然内因条件发挥了重要作用,但很大程度上也借助了外因。所谓“无巧不成书”,要说小说中没有巧合,那是不可能的。这一点上,现实生活中也一样。我们的生活就是由于太多的巧合构成,谁也不知道在什么时候什么地方会因什么样的巧合形成另一个拐点。即便生活的现状是千遍一律,那也是由巧合造就。是以在小说中的巧合,只要能自圆其说,那就是合乎情理。比如《鹿鼎记》中韦小宝与康熙的友谊。这看似几乎不可能的,却偏偏发生了。除了因为二人各自不同的生活背景外,其年龄也是一重要原因。这恐怕也是为何金老让韦小宝如此早就进宫,之后再慢慢长大的缘故。然而即便如此,金老似乎仍是担心,于是在《鹿鼎记》一书末尾附录了《康熙朝的机密奏折》。在书中,也正是由于年龄的不断增大而导致玄桂二人情谊的扭转。康熙是“年岁渐长,威势日盛”,韦小宝则“每见到他一次,总觉亲昵之情减了一分,畏惧之心加了一分,再也不是当时互相扭打时那么肆无忌惮。”所以,甚至可以这样说:韦小宝与康熙的友情,只能在年少时发生。一则由于康熙与韦小宝所处的不同环境,为他们的相交提供了条件;二者由于康熙与韦小宝所处的相似年龄,为他们相交创造了可能。待得康熙长大,原已存在的感情在“威势日盛”之下都渐渐减弱,更莫说二人在成年后相交?
不难看出,在新版《鹿鼎记》中,小小宝与小康熙起的就是这样的作用。或说,他们的使命就是完成这样一次玄乎而又合理的结交。因为这一“合理”必须着落在他们这一阶段的年龄上。虽然在韦小宝长大后,细节上出现了一点小小的漏洞,却也算瑕不掩瑜了。至少,在这二者上,新版《鹿鼎记》分清了主次,把握住了主要矛盾。
除此之外,还另有一理想状态存在。即每个人或每件事在某个特定的时间、场合通常总能发挥于推动剧情发展的最有利的一面。若之前所述的“理想状态”可用“巧合”来形容,那么这一种“理想状态”就该是“巧合中的巧合”。比方说,天地会在刺杀鳌拜那一天,恰巧遇上了前来结果鳌拜性命的韦小宝。以他们悬殊的身份,竟怀抱着同一目的。可见一对两相对立的立场无论矛盾多么深刻,在某一个时段或某一件事上,也总有殊途同归的可能。那么这一种可能是否可以看成是韦小宝在整部书近五分之四的内容里自由地穿插于天地会与清王朝两家势力间并总能达到所需要的理想状态的可能的缩影?更巧的是,韦小宝一番豪言壮语扯出的茅十八,又正曾被天地会众救下并就在天地会居处养伤。另有一例,陆高轩与瘦头陀查到韦小宝房中纸篓里一些碎纸片写着满文的辽东地名,便怀疑韦小宝是将对神龙教不利。而韦小宝又正巧接下了康熙剿灭神龙教的旨令。按说这样一阴差阳错,韦小宝本该是倒了霉了。事情发展也似乎确是如此。谁知这一点又在韦小宝为神龙教等所擒后在其最不利的时刻为他替自己辩解开脱提供了可能,并发挥重要作用。
当然,也如之前所说,不管这“巧合”的理想状态有多么理想,它总是立足实际(或说可化为实际)的。只要能自圆其说,别说只是“巧合”与“巧合中的巧合”,就是“巧合中的巧合中的巧合”那也是合理的。
正是由于这样现实性与理想性,才使得《鹿鼎记》如一副描绘了历史风情的画卷,展现在我们眼前。所谓历史风情,指的是当时社会中各类人与各类人的思想与生活。通过韦小宝这一传奇人物的传奇经历,将他们(普遍性中比较典型)有机地统一在了一起。
上至宫廷皇族,下至青楼ji nv 。国内国外,各方势力,你争我夺;有儒有佛,各样思想,互相争鸣;皇帝大臣、义士百姓,各色人物,纷纷登场。侵略的、欺压的、歧义的、造反的、复仇的、过长的;悲的、喜的、爱的、恨的;输的、赢的、帮庄的、看戏的……
《鹿鼎记》中的江湖,是既建立在江山之上,而又逍遥于江山之外。全书主旨在于群雄逐鹿、问鼎中原,却有个韦小宝在其中自在穿梭,并最终以此人大隐于市的结局告终。
倪匡先生曾评《鹿鼎记》道:
反英雄,反传统,反束缚,《鹿鼎记》可以说是一部“反书”。
宣人性,宣自我,宣独li,宣快乐,《鹿鼎记》又不折不扣,是一部“正书”。
对此,我深有同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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